Webinar精选 | 潭门渔民的海洋之网
估计没有一个小镇的渔民
上新闻方式能与潭门渔民相比
普通渔村上新闻都是
或者是
潭门渔民就不一样了
如此精彩大气上档次
也不是没有天气原因导致失踪遇害的新闻
但他们更多遇到的是
海盗抢劫、被邻国舰艇捉住等
匪夷所思的“人祸”
2000年到2013年间潭门镇因出海伤亡或失踪的人数
（来源：王利兵老师）
那他们到底是谁？
为何他们遇难的风险这么高？
又有着怎样的生活经历呢？
接下来让我们跟随智渔webinar分享会讲者王利兵老师听听他们的独特故事。
王利兵
人类学博士，毕业于厦门大学，现任教于广州大学社会学系。主要研究海洋族群的历史与文化，曾长期在海南潭门地区进行田野调查。
海南省琼海市潭门镇人口约3.1万人，全镇大部分人从事渔业或海洋加工业相关的产业。潭门渔民是历史上唯一连续开发西沙和南沙群岛的群体，对维护我国西沙和南沙地区的主权作用非同小可。
辛苦了，渔民兄弟！
渔民远海捕捞的风险很大，不仅要防备自然灾害，也要战战兢兢避免遇上海盗。
按老祖宗留下来的《更路簿》，风帆时代渔民前往西南沙出海捕捞一年只有一个航次。机械化方便后一年也只有两三个航次，每次出海1到3个月左右。
注：《更路簿》：渔民世代积累下来的航海路线图，它记载有西沙与南沙绝大部分岛礁的位置以及岛礁之间的作业路线。
潭门历史区位图 （来源：王利兵老师）
潭门渔民靠什么维持其几百年传统的捕鱼方式？他们又有何过人之处？王利兵老师描绘了有关潭门渔民的四张“海洋之网”。
1 生计之网
潭门渔民是个特殊的渔民群体，他们联帮出海，结伴而行，每次出海有四五艘大船同时出发。每艘船上有20人左右的渔民。因为人多力量大，在海上遇到海盗时，能够共同克服困境。
又因为潭门港附近有很多珊瑚礁，如果船只体积、重量太大的就没法靠港，所以其远洋捕捞船与其他地方的远洋捕捞船相比，体积很小。
潭门港停泊的远洋捕捞渔船（来源：王利兵老师）
据传以前潭门渔民出海时，请会武功的人一同出航，确保出行顺利，或者船长和一些船员自己练一身功夫防身。
另一个特殊之处在于他们的捕捞作业方式——潜水作业。
西南沙海域珊瑚礁很多，没有办法用渔网进行作业。潭门渔民的潜水方式俗称“丹气潜水”“下氧”，简单想象憋一口气后潜下去的场景，美人鱼无疑了。
潜水能力强的渔民能够在水下憋气四五分钟，潜到十几米，普通人怕是肺泡直接炸了都有可能。
现在七八十岁的老渔民的潜水功夫都非常了得。过去没有潜水镜，潭门渔民用玻璃、橡胶等自己制作水镜。在风帆时代，由于没有较好的保存设备，潭门渔民并不捕捞不易保存的鱼类，而是捕捞相对容易保存的海参、公螺肉和砗磲肉等“潜水捞三宝”。
潭门渔民自己制作的潜水镜及捕捞“潜水捞三宝”的工具
（来源：王利兵老师）
你是否听说过不用网也能捕鲨鱼？
潭门渔民趁鲨鱼睡着的时候，潜下水将绳子绑住鲨鱼的尾巴，然后再通过船把鲨鱼抓上来。此外还会使用大钓钩来钓鲨鱼。
以前的潭门渔民也有吃海龟的习俗。抓海龟时，在海龟上岸产卵时放置竖网以缠绕住海龟。（小编提示：现在海龟是保护动物，禁止交易的哦！）
钓鲨鱼（上图）和网海龟（下图）示意图
传统的潜水捕捞作业不同于渔网捕捞，是一种十分原始且环保的捕鱼方式，因为不会抓捕幼鱼。然而如今当生计方式商业化后，对海洋生态的破坏力巨大。渔民再去以前捕捞海龟、砗磲贝的地方，现在已难觅它们的踪影。即便法律已禁止捕捞这些海洋生物，但仍然有商贩为图利益而进行黑暗交易。
装满砗磲贝的渔船（现在砗磲贝已禁止捕捞）
2 贸易之网
潭门渔民从大潭（图中蓝点处）出发去西沙群岛捕鱼作业时，会先到永兴岛（红点），整装再到其他群岛。去越南交易海产品时，会登上中建岛（黄点）以补充淡水和薪柴。
在南沙群岛作业时，潭门渔民可以派几艘大船去往一些东南亚国家进行交易。潭门渔民有详细的航海路线，这些路线对渔民的行程安全至关重要。
手绘潭门渔民在南沙群岛作业航线，密密麻麻纵横交汇，
昔日打渔作业、贸易十分热闹
（来源：王利兵老师）
根据文献记载，道光十年（1830）前，海南岛每年有许多小帆船开往暹罗、安南、柬埔寨等地，各国渔民保持着紧密的贸易关系，有笑话称潭门老渔民会东南亚多国语言，“到一个地方说一种话”，十分了得。
由于在新加坡、马来西亚许多从事海洋渔业相关的工作都是由海南人进行的，所以当地人会把海南人称为“海南老大”。
东南亚人与国人饮食文化有差异（比如东南亚人不吃海参），潭门渔民输出到东南亚的海货大多数为鱼干、螺肉等。渔民也会在东南亚国家买一些水油、布匹、轮胎等输入到海南来卖，赚取差价。
在东南亚进行贸易时，除了寻求当地海南籍华侨的帮助，有时潭门渔民也会直接向当地人寻求帮助。由于东南亚渔业女性从业者较多，因此渔民会带一些红珊瑚装饰品表示答谢。 （不过小编再次提醒：红珊瑚是我国一级保护动物，严禁买卖）
潭门渔民前往东南亚贸易路线：
1、经过西沙群岛、南沙群岛前往东南亚；
2、从海南直接前往越南，再从越南去往其他东南亚国家。
（来源：王利兵老师）
3 神明之网
或许你听说过妈祖庙，妈祖是许多沿海渔民的信仰。但是潭门渔民信仰有所不同，他们供奉一百零八兄弟公。
供奉一百零八兄弟公的庙（来源：王利兵老师）
妈祖庙内有妈祖神像，一百零八兄弟公庙中没有塑像，而是供奉牌位（因为数量太多啦！）除了象征神明的牌位，还有一个牌位用于祭奠曾经死于海难的渔民。有说法是海难后找不到尸首的人会成为“孤魂野鬼”，因此在兄弟庙中放上孤魂牌位以祭拜这些遭遇不幸的渔民。
在人类学中，宗教信仰是研究当地文化风俗极其重要的一部分，因为它反映当地人与环境间的关系。与其说是愚昧，不如说是一种寄托，渔民数月甚至整年漂泊在茫茫大海中，神明信奉犹如一丝与陆地牵连的丝线，总有一天牵引他平安回家。
为什么潭门渔民不信仰妈祖而信仰兄弟公呢？
因为他们认为妈祖一人之力， 顾不得这么多出海之人。（是否记得刚才我们提到潭门渔民抱团出海？） 而一百零八兄弟公的保佑，至少人手一个。可以说非常可爱了。
除了在陆地，潭门渔民在西南沙岛礁上也建立了简陋的兄弟公庙。当地有个说法，在上世纪80年代有个小伙在登岛后没有祭拜兄弟公庙，那次作业时出了意外，当地人认为是因为他没有祭拜兄弟公。
可想而知潭门渔民每次出海前祭拜祖先和兄弟公的仪式在心中多么重要。
不仅在无人岛礁，潭门渔民还随着航海路线把兄弟公的信仰带到了东南亚。东南亚海南籍华侨的社区中现在能够看到兄弟公庙。据统计，如今东南亚的兄弟公庙比海南岛本地还要多，潭门渔民是当之无愧的“带货王”。
东南亚国家兄弟公庙宇统计表（来源：王利兵老师）
4 族群之网
对于渔民来说，他们并没有主权、疆界这样的意识。他们认为大海是所有渔民共同的海，并且海洋资源也是所有渔民共同的资源。前面提到，潭门渔民和菲律宾、越南等地渔民贸易密切。虽然都是在西南沙海域作业，由于捕捞对象的不同，潭门渔民和东南亚渔民并没有明显的竞争关系。
历史上，潭门渔民与越南渔民的关系十分交好。由于文化相近，潭门和越南渔民有时会一起生活作业、庆祝节日、祭拜祖先、互相赠送礼品，比如海龟、海参、药品烟酒等，也开展一些交易和买卖。
与越南渔民不同，菲律宾渔民对于潭门渔民来说是亦渔亦盗的。由于菲律宾渔民经济条件非常差，因此有些渔民不得不去做海盗。这些海盗会假扮成渔民向潭门渔民求助，一旦船只靠近便掏出枪支抢东西。因此潭门渔民非常恐惧菲律宾海盗。但潭门渔民也会与一些真正的菲律宾渔民相处良好，只是心里总是会对菲律宾人有一些警惕。
我国过去在南沙实际占领的岛屿非常少，因此，潭门渔民去往南沙捕鱼有诸多不便，于是，就委托东南亚国家的渔民捕捞然后在公海上进行交易。
过去，渔民也通过给驻岛的东南亚国家军人或渔民一些礼物换取他们登岛作业的机会，这样与东南亚国家互动的网络就形成了一张族群之网。
从过去几百年的传统和历史发展来看，潭门渔民把潭门、新加坡、西沙、越南等一些重要地区的渔港和渔场作为重要节点而形成了一张海洋之网。这张海洋之网对潭门渔民的生计、贸易、信仰和族群互动等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一方面，潭门渔民非常依赖这张海洋之网，另一方面，这张具有多重含义的海洋之网也给潭门带来了稳定的社会发展。
参考资料
[1]http://news.sina.com.cn/c/2014-07-28/105030589534.shtml
[2]http://bbs.tianya.cn/post-73-596018-1.shtml
头图：insight.inewsweek.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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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俞双颖 李雅琴 泽游
排版 | M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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